莊慧良：正視慰安婦歷史事實

文／莊慧良（新加坡聯合早報駐台記者）

上周隨釣魚台教育協會前往大陸參訪，在8月14日國際慰安婦紀念日這天參觀了南京利濟巷慰安所舊址陳列館，這是亞洲最大、保存最完整的慰安所舊址。

此處原是國民黨中將楊普慶的住所，1937年日軍侵佔南京後，此處被改造為「東雲慰安所」（來自朝鮮半島的年輕女性）和「故鄉樓慰安所」（來自日本的女性）。2003年，朝鮮籍慰安婦朴永心老人來到南京，指認利濟巷2號就是她在1939年被誘拐來當了三年慰安婦的地點。

陳列館入口處有三名慰安婦雕塑，其中一個身形虛弱，一手護住腹中死胎的婦女就是朴永心，雕塑背後整面牆是一顆顆碩大淚珠，右側另一面牆上是一張張充滿屈辱和憤怒的慰安婦黑白頭像，她們在青春年華慘遭惡魔摧殘，不禁令人一掬同情之淚。

後來我們走訪上海師範大學，在蘇智良教授的介紹下，看到更多日本政府為其軍隊配備軍事性奴隸的史料及證據，瞭解日本自1937年建立慰安婦制度到1945年投降，包括中國、朝鮮、東南亞至少有40萬女性遭到慘絕人寰的虐待和死亡威脅，近半數是中國婦女，受害者中還有來自荷蘭的婦女，光是在上海的慰安所就有172處之多。

早些年在臺灣看到幾位慰安婦倖存者控訴日軍暴行的影片已覺震撼，來到大陸目睹這些厚重的史料、圖片和證言，聽到更多慰安婦的故事，心情更為沉重。

同時，從臺灣新聞中看到台南慰安婦人權平等促進協會14日在國民黨台南市黨部旁空地設立全台首座慰安婦雕像，心裡有些激動，這麼多年過去了，終於有人為這些可憐的阿嬤們伸張正義。

但日本臺灣交流協會駐台代表沼田幹夫立即向國民黨主席吳敦義表達關切，希望國民黨「妥善處理」（即移除雕像），也對前總統馬英九當天在台南市主持全台首座慰安婦銅像落成典禮「有些意見」。

念歷史出身的吳敦義拒絕了沼田的「關切」。吳敦義向沼田表示，歷史不能遺忘，希望日本政府能夠正視慰安婦的歷史事實，還給慰安婦應有的道歉與補償。

倒是蔡英文政府的反應頗耐人尋味。外交部發表聲明，強調設立銅像事宜，「政府並未參與」。台南市政府也指此事是國民黨的政治活動。隨後也傳出台南地方法院以國民黨積欠黨工薪水（不當黨產）為由，9月要拍賣台南市黨部，屆時就可順利移除慰安婦雕像。

自稱左派的蔡英文在2015年的總統電視政見會上曾提及「慰安婦的問題是一個歷史悲劇，我們的政府應該要拿出行動，替我們上一個世代的長輩求一個公平，讓她們在過去受到的委屈和心靈的傷痕得以撫平，也可以得到賠償」。然而，蔡政府上臺後口口聲聲「轉型正義」，在慰安婦雕像這件事上卻是劃清界線，與己無關。

臺灣駐日代表謝長廷在臉書上的發言更引發議論。他一方面指中國大陸最近對日本不斷示好，例如香港宣佈解禁日本東北食物、取消預定在上海師範大學舉辦的慰安婦國際研討會等來拉攏日本，另一方面臺灣內部的「中國政黨」卻不斷擴大台日的矛盾對立，在台南市主導，設置慰安婦銅像，目的在於破壞台日關係。這名被形容為智多星的駐日代表，因此被揶揄為「助日」代表、被斥為漢奸。

不過，國際局勢複雜，由於美國總統川普多變，中日近來明顯在修復關係。

蘇智良教授向本報表示，1990年代中期中日友好，他要發表首篇慰安婦論文時，大陸官方曾勸他不要公開；2000年後因釣魚台事件，外交部主動找他詢問相關資料；這回預備於8月中舉辦的國際研討會，因兩國首相在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締結40周年會面，官方希望會議延期，但與會者或因機票已定，或因時程無法更動而取消。

但他特別提及，2014年起，大陸曾就慰安婦問題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申請「世界記憶遺產名錄」未果，去年再和韓國等八個國家共同申請，唯日本右翼團體也提出慰安婦與日軍紀律的文獻，因日本是教科文組織的最大捐獻國（因美國退出），且日本非常積極遊說，甚至以退出該組織為要脅，最後教科文組織希望雙方協商，因此他們正竭力爭取今年底申遺成功。

正因為中國大陸考量國際情勢，在慰安婦問題立場不夠堅定，態度曖味，才會授蔡政府以口實，對這些血淚斑斑的慰安婦歷史事實還在「自願」與否上作文章。苦難的歷史必須被記憶，也唯有正視歷史事實，兩國關係才能真正向前走。

（本篇刊載於聯合早報：https://www.zaobao.com.sg/news/china/story20180825-885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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